世界上最完美的悲剧无外乎把美好变得破碎———鲁迅

【所有七月生贺】童话镇的故事

        现在请别走。
                ————《Please don't go》

        Chapter 2
        如果童话镇有专业的旅游指南,那么亚瑟的店肯定在必看专栏的前几页。即便不买食物,单纯坐在被装修成糖果屋的甜品店里休憩片刻也是享受,更何况店主本人就不在意这些。
       那些前来休息的人会把自己知道的故事作为报答讲给亚瑟,这也不错,亚瑟会捧着杯红茶安静地听他们说发生在以前或现在的事。
        “这是讲一对母子的。”,那人对亚瑟说,“很温馨,是那孩子也就是主人公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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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天空变作深色的画布上面绘满亮斑点和大月亮的时候,就是古夫塔的母亲给他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了。她讲的故事是很好的,也总会在最后亲吻古夫塔的额头,说句快点睡觉吧,愿你晚安好梦。
        这次讲的故事有点特殊,他的母亲没像往常一样沉默片刻才徐徐地说起故事。而是看了眼爬到床上的古夫塔,叹了口气淡淡地讲起曾经的事。
        “这次要讲的有点长,可能你也会觉得对它感到熟悉。”,他的母亲笑得很漂亮,“我能保证,这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古夫塔母亲的容貌虽不算最好看的,但她很漂亮,漂亮的让看见她的人感觉看见她是一种享受。
       “也是在与今天相似的夜晚,男生和女生相遇。男生先是惊叹然后抓起茫然女生的手,说:‘我看见了神赐的天使!您知道吗您多么美吗?您知道您的眼睛有多么迷人吗!’噢,天哪,是不是这种搭讪非常荒唐。”,她看见古夫塔认真地点头,揉着眉头叹气说,“其实要是在那时,我都想甩他一巴掌说:‘您可真是失礼!当然,我知道我很漂亮。’噗……”
        她轻声笑了起来,古夫塔也跟着她大声笑。他们的笑声快活的像百灵鸟的歌声,笑到月亮也躲在云层里偷偷弯起嘴角。
        “不过那个女生可没这么干,她和那男生都还是个比你大十几岁的孩子。”,她亲吻了古夫塔的额头,眸中蓄满温柔,“女生受到惊吓不少,她是首次见这阵势,只能柔柔弱弱地说句谢谢就像发狂的野兔那样跑回家,留下男生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挠头。”
        古夫塔能从她的话里想象出当时的场景。美丽清纯的女生跑走了,风吹着她的白裙衣摆,也让河在波澜起伏中敲起好听的泉水声。年轻的男生茫然的男生挠着他的头,月光给他带去几分温柔。
       “也不知道男生从哪里打听的女生的住处,他几近天天缠着女生了。每天清晨捧着花站在门口等女生开门,真奇怪,他竟然不按门铃,即便站到腿肚子打颤也站姿笔直不肯按。”,她努嘴继续说下去,“手里的花颜色还从没重复过,有时是粉的,有时是蓝的,有时是白的。他的话也是不同的,他会编出很多话来跟女生解释‘粉色很漂亮所以我要送给你’,‘蓝色与你的眼眸很般配所以我要送给你’,‘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长存所以白色送给你’,‘因为我足以与你相配所以这花送给你’……”
        突然,她的眼神柔软,就像被月光映衬的那条村外围的河。“后来不知怎的,女生竟然习惯了那个聒噪的家伙在身边。送出的花也不再转身就送给别人了,会认真查找花语然后羞的脸通红。那男生也不用站到腿肚子抽筋了,女生会心疼地把他邀请到家后递给他杯热腾腾的可可。”,她幽幽叹气,“令人意外又在意料之中,他们在一起了。等到成年他们就搬到一起住,又是几年他们家迎来个可爱的小家伙。”
        她的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幅度,眸中似乎有吸引人的魔力,就像那男生说的,她的眼眸很美,好似这满天星河在她水蓝色的双眸中映亮。她替揉眼睛的孩子拉上被子,蹭了蹭他小巧的鼻尖。
        “男生笨拙的像个企图用脚尖抓香蕉的大象,女生就不让他碰小家伙了,她怕他不经意间伤害到小家伙柔弱的身体。”,她抚摸着古夫塔的脸颊轻声讲下去,“之后,女生不得不把小家伙交给他了,因为她生重病。男生在那之后变了个人似的非常能干,小家伙,她,还有撑起整个家,甚至家境要比以前还富裕。”
        “那男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竟说外面有包治百病的药方。他收拾好行李把药和一大笔钱留桌上,在他们初遇相同的夜晚离开了小镇。再也没回来过,女生的病在他离开以后慢慢变得还算正常人了,小家伙也逐渐长大,能跑能颠还能软软地说声‘爸爸’‘妈妈’,可惜男生听不见了。”
        “女生病重了,但她的孩子还很小,见不得他的母亲在他眼前毫无生气。于是女生擅自决定一件事,她在与男生离去相同的夜晚……”
        身旁细微平缓的呼吸声让她诧异了半刻,轻声笑着把被子给孩子盖好。古夫塔怀中抱着的奇怪玩偶像是有灵性般看她,她把食指在嘴边比了比。她下床无声息地走到门口,笑着看眼自己的孩子,笑着笑着她捂嘴出去了。
        唯一留下来的,是停留在地上的水珠痕迹,不过因为随着时间没能保持这最后的样子。
        “那孩子转天再睁眼就没见到他母亲了,但你能想象吗?一个不大的孩子。”,那人在自己膝盖那里比了比划,“居然镇定地开始新的一天,自立更生活到了现在。”
        亚瑟把盒装马卡龙递给来客,听见这句话他挑眉没开口。
        “说起来,你不怀疑你弟弟是怎么知道最佳离去路线的吗?”,那人摸了摸有胡渣的下巴,“要知道这镇子可不算小,就是到处乱跑闯出来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能出去啊。”
        亚瑟的动作一愣,手里的奶油蛋卷险些掉在地上。
        枝头上的麻雀还在欢快的叫,门口的枫树已有些叶子飘零在地上。落日的余晖也温和,衬得一切都是金灿灿的。
        弗朗西斯伸着懒腰,进行博物馆最后的清点工作。
        他抬头扫眼高耸的雕像打了个哈欠,在本子上名词后面的方块里画上勾,再看看表,估摸着差不多就拿起放在办公室的旧锁。
        有个人站在他的背后,他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地摸索到手边雕着玫瑰的钢笔就将它刺向身后的人。手背被打下去了,他瞳孔微缩,连退几步转身看那人却感觉到不自在。
        那人靠着门槛挑眉看他,眉目间都是熟悉的感觉。
        茶从壶中徐徐地倒入空杯,亚瑟用银勺放入乳糖后搅拌,可目光却盯着笑得不自然的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察觉到视线,太阳穴狠狠地抽了抽。
        “是你干的吧。你给的他们路线图。”,亚瑟端着茶杯吹开热气,“不然镇子这么大他们是不可能在一晚上内离开的。”
        弗朗西斯很诚实地点点头,默默地举起杂志挡住红茶。“我参考过他们的意见。”,弗朗西斯看向窗前的鸢尾花,“并且尊重他们的选择,这才是真正的教育之道啊,亚蒂。”
        “别那么叫我,还有什么‘教育之道’?我看是坑蒙拐骗吧!”,亚瑟放下茶杯,“你明明就只问阿尔,那孩子想什么你在知道前提还纵容他!”他义正言辞地说道,直到莫娜推门进客厅,他尴尬地坐下,莫娜没看他们就进到自己的房间。
        弗朗西斯无奈地耸肩,他知道就算亚瑟再生气也不会出格的。亚瑟瞪了他半刻,浇灭心中的怒火似得灌下好大一口红茶。
        他想到什么,神色复杂地瞧了眼弗朗西斯,又抿了口红茶。弗朗西斯在他的注视下觉得不自在,就像是只小奶猫用怜悯的目光看饲主……那种感觉。
        因为家里还有个没成人的孩子的缘由,亚瑟起身和他道别。弗朗西斯笑着祝福他走进家门能被那孩子的苹果给砸中,亚瑟对他的祝福挥了挥拳头。
        弗朗西斯带上门,莫娜探出头看了眼他。他摇了摇头,手却碰倒了放在鞋柜上的相框。
        他扶起那个相框,手碰到相片思维却飘到往日中的曾经。是了,如果没有那个像阳光温暖他们的女孩,想必他也是不知道只要朝一个方向执着的跑下去就能出小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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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西斯觉得亚瑟一定在上帝面前替他说好话了,才能让他在开门时看着那女孩朝他展现出美好的笑容。在刹那间,他仿佛见到维纳斯的微笑。
        “您好。”,她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波诺弗瓦先生,请您能给我杯热可可好吗?”她摸前额的碎发,冲弗朗西斯心怀感恩地牵起嘴角。
        金色的阳光暖暖的,就像那女孩的笑意。门口的鸢尾很给面子地开得灿烂,马修亲手栽培的枫树也长到与阁楼的窗户齐平了。岁月静好,这就是弗朗西斯回想起时对那段回忆的评价。
        那个时候弗朗西斯平滑的下巴还没长胡渣,他的手指关节处还没有因为时常记录而结痂。荞麦肤黑发的小妹妹在早晨照例会给每个人的盘子里放入隔天晚上腌制的咸鱼肚子,当然,今天她把备份的也拿出来。
        “噢,谢谢您们。”,她水蓝色的眸子里盛满感谢之情,“好心的人们会被上帝保佑的。” 说的就连莫娜也羞红了脸,弗朗西斯拍了拍她亚麻色的发顶。
        “不用客气,美丽的女士。”,他向女孩提出自己的疑问,“我想知道您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您并不是小镇的本地人吧。” 女孩的动作僵住,她慢慢地放下刀叉直面弗朗西斯依旧温和的笑容。
        “好吧。我本是为探险而来。”,她叹气,“追寻无意间从父亲书房里看到的资料,上面有说关于‘童话镇’的传闻。”
        “所以你就来了?”弗朗西斯接上女孩的话,周围孩子的目光也徒留了然。
        女孩点头,弗朗西斯起身走上二楼。他走到挂着可爱粉牌子的木门前,感叹地发出一声叹息后捏着鼻翼转动门把手手就进了屋。
        女孩连忙阻止想要帮忙的马修拿起登山包,说自己来就可以了,马修转而去帮黑发姑娘洗碗筷。莫娜走在前面给她带路,亚麻色的马尾辫扫在脑后活像只毛松鼠。女孩因自己幼稚可爱的想法笑出声,莫娜疑惑地看着她摆手。
        “只是觉得被人关怀的感觉真好。”,女孩笑道,“‘三天里吃了两顿饭,也没有人发现’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父母太忙,我不忍心让他们知道我的困境……”又是一声叹息,长着薄茧的指头却被莫娜柔软的小手抓着不松开。
        她们走进房间,屋内的布置小巧且温馨,阳光从仿巴洛克式的精巧窗台铺满所处的空间。床不大还是单人的,衣柜与书桌也是,简洁却在些细节的地方发现足以媲美童话的玫瑰雕花。弗朗西斯背光侧身,擦掉混合汗水的灰尘对她们展现干净的笑意。
        “今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想住多久都可以。”,他眸中包含河里最美的风光,“不过我想冒昧地问下你的姓名,这也能让挂在门上的木牌有了标号。”他提起手里写‘弗朗’的粉木牌晃荡着,神色流露出对童年生活珍惜的怀念。
        “达尔克。”,她毫不迟疑地说,“冉.达尔克。”她看到不知何时凑在她身边的波诺弗瓦一家共同温和礼貌的微笑,那真的很淳朴美好,就像秋天硕果丰盛的金色稻田压弯了腰。
        对于达尔克这个著名的姓氏弗朗西斯作为法裔来说熟悉到知道他在进行绘画时用哪种类型的画具顺手,甚至他的弟弟妹妹们在耳融目染中也了解的很透彻。他们都认为这个姓氏具有悲剧色彩的荣耀,冉的存在让他们更肯定了这一事实,尽管那是在传说中的圣女贞德死后好几百年了。
        冉费力解释过也无果,只能任由弗朗西斯拉着她准备好向亚瑟炫耀一番时吃了闭门羹。他们谈艺术,谈文学,谈历史,却在某些地方又惊人的契合,即便冉读过的并不算丰厚,知识量也不能说是渊博。
        “波诺弗瓦先生……请问我可以动了吗?”,在得到默许以后冉不自在地活动着肩膀,“抱歉,安静地固定姿势半晌可真是件苦差事,我真佩服画像上的人物们,他们所具有的忍耐力是我所缺少的。”
        弗朗西斯收拾着画盘与笔刷时听见这话,忍俊不禁地摇头。“照你这么说,那些人表情严肃也是有原因的了。”,他打趣着为自己的话而倍感后悔的姑娘,“还有啊,说多少次叫我弗朗西斯就好,不用太生疏的。”虽是如此说,可佯装严肃的语气掩盖不住话中的温柔。
        “是,波诺弗瓦先生……”,她觉得不对就立刻改口说道,“——弗朗西斯。”
        他们笑了,轻快的笑声好似窗外藏匿于树冠的小家伙们的歌。 那副画直到如今仍旧挂在冉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粉色的墙壁上落了些尘,画像忠实地记录了当时的场景。金色的阳光从背后窗台的方向撒满整个屋子,她身着蓝色条纹裙逆光坐在没靠背的小木椅上,背后的装饰就是被放置窗台插着一打勿忘我浮雕花纹是玛格丽特的瓷花瓶。眸中的色彩璀璨,嘴角的微笑标志着年轻美人的魅力。
        使单薄的纸片拥有灵魂,这就是画家的所在职责。
        他的艺术天赋与追求在小镇乃至世界上都算佼佼者了,隔壁的钟表匠对他最后的选择给予怜悯的叹息。好友们也跟他提过,明明可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职业为什么会去接手枯燥的博物馆呢?事实上,即便他不去做艺术,亚瑟的甜品店也依旧需要他,欢迎他。
        “弗朗西斯,你知道吗?”,冉把耳朵贴近上了年份的青花瓷瓶表面,“在这世界上,事物都会有它存在的故事。你要为此而去倾听……”她小心翼翼地敲击瓶壁表面,独有沉稳又清脆的声音是年轻花瓶所不及的,像对未来的感叹,像对往事的叹息。
        “真是这样。”,他也把耳朵贴在青花瓷瓶,“那看来我的钱没有被住在镇东的老家伙给坑了去啊。”这是镇东那家做生意的当家说算是友情价买给他了,没想到真从那家伙的嘴巴里拿下半斤肥肉。
        老旧的收音机传达出的话语依旧掺着滋滋作响的杂音,镇长的声音快要听不真切,但讲述的足以从其中断断续续的词组明白了大概。
        童话镇有个博物馆,在小镇的正中心。之前说过居住于此的人们身份都不一般,他们把自己所知道的和后来人们带来的全记在本传说被施了魔法的书上。在博物馆里看到世界的历史进程,这就很神奇了,却是事实。
        有些是从废墟里挖掘出来的,因为对生存而言是没用的所以就留下来了。有些是从森严的保护里偷出来的,因为对自身没好处也留在博物馆了。还有些象征一个时代的标志同样放置于展台,至于其他的原因在此就不详说了。
        博物馆对于童话镇而言只是个存放没用古董的好地方,就像镇长是童话镇里组织与执法人员维护镇里安宁的道理一样。大多人对此职位避之不及,更何况博物馆馆主决心要退休这几天里情况更是严峻。
        在冉的鼓励下弗朗西斯向博物馆方面递上自己的简历,下午就收到结束他在家中赋闲生活的录取通知书。
        都认为枯燥的事情在转换角度后都有趣的多,这是冉在点点滴滴中作为交换教给弗朗西斯的宝贵经验,即便她依旧不习惯在被人当作画像素材时一坐便是半天这件事。
        “噢,弗朗西斯那可真是太棒了。”,对面家的小孩听闻跑到他家蹭庆祝晚宴时说得,“我以后也可以去你那里玩吧?”不得不说这孩子挺可爱的,不像他和柯克兰当家的那样,具有他与年龄对等活力。
        “当然。”,他拍了拍那孩子金色的发顶,用对大部分人相同的宠溺说,“我随时欢迎你光临,可爱的小英雄。”他看向冉,他的视线撞入清澈蓝眸,弯起嘴角,互相笑着点头又错过。
        次日,弗朗西斯按照约定到门口从前馆长手里接过钥匙。他打开门并且摁下链接大堂长串玻璃灯的按钮。刹那间照亮整个博物馆一层的璀璨让他差点认为自己过早步入传说中的瓦尔哈拉殿堂*,直到冉从身旁踱步到一座雕塑前解开暗色的幕布——抖下了不少陈尘。
        弗朗西斯的身体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抉择,他一把把冉拽走和他暂时逃出博物馆关上大门。他们打量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开了。
        “说真的,哥哥这还是首次进博物馆呢。”,他笑得开朗,“突然感觉到紧张是怎么回事。”
        冉等灰尘落地转身打开门时看了眼身边屏住呼吸的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露出属于她年轻美好的微笑。她转身也愣在原地,弗朗西斯以“这点小事不需要女士出手”的名义成功阻止了她走向靠在墙边的扫把。
       “虽然您可能会伤心。”,她拿起扫把,“但我想让您明白,波诺弗瓦先生,女性并不是注定柔弱的。”她二话不说立刻加入了清扫的行列,即使弗朗西斯因此对她产生偏见也不后悔,仅仅留下的是遗憾。
        让她没料到的是弗朗西斯在工作结束后专门约她去亚瑟的甜品店聊心,她可知道他与亚瑟关系差这件事。另外提一下,早就听闻店内的装修很精致,却在第一眼时忍不住赞叹店主的细心与温柔。
        “请给我两杯卡布奇诺,谢谢。”,弗朗西斯凑在亚瑟耳边,“冉也在的份上,不要拆哥哥的台谢谢。”亚瑟就像找他算账那样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特意在工作牌上写法漂亮的姓氏。“我是绅士!”他的眼神是这么回答弗朗西斯的。
        她坐在沙发椅注视他们用目光掐架觉得实在有趣,弗朗西斯端着盘子把两杯卡布奇诺和些不同味道的马卡龙放在桌子上时她的眼角依旧含笑。
        “刚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弗朗西斯磁性的声线满怀好奇,这可有些违和。 她轻晃头,眼神含的笑意在触及马卡龙时微挑眉。弗朗西斯骄傲地抽过一旁的纸笔在上面写字,冉看了抿嘴不让自己还未咽到腹中去的卡布奇诺喷出来。他递给她纸巾,用食指抵在嘴唇边上向她眨下右眼。
       「其实亚瑟店里的甜点大多是哥哥做的,绝对不要声张,那孩子会恼羞成怒的。」
        美食是有治愈人心缓解疲劳的魔力是正确的话语,工作的劳苦在马卡龙甜腻的味道与卡布奇诺的醇香中晕散于口后不见。《Please don't go》悠长空灵的男声前奏响起打断了舒适的安宁,弗朗西斯摆手势示意他要离开片刻,她点头,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智能手机就走了。
        她朝正在观察自己的亚瑟道安,亚瑟神色如常且极具绅士风度地朝她回礼。冉是个能自来熟的人,亚瑟也不会公开驳了女士的面子。这也就是弗朗西斯会在重新推开门的刹那看到他们两个相谈甚欢的原因,他跟她讲明理由后与亚瑟道别赶忙离开甜品店。
        夜幕神秘而魅惑,繁星与月亮铺其上,为它带来不比苍穹差的美丽。风带起树叶留下飒飒的声响,路灯于高处照在地上不输月的光圈。空旷的街道上清楚听见他们匆忙的脚步声。
        “分开行动,我去药店。”,弗朗西斯在等绿灯的时候对她说,“你去帮忙把他们送到菲利克斯的医院,我随后就到。”
        她从弗朗西斯手里接过钥匙,等绿灯亮起时就不迟疑地闯过很多街区冲到双层小洋房。
        “莫娜睡了。”,身高才到她腰部的马修费力抱着荞麦肤的小妹妹,“波诺弗瓦兄长已经在电话里说了,我们赶紧走吧。”她刚要抱起那孩子时柠檬发色的青年接过那小妹妹,他严肃地对两个同样金发的孩子劝睡觉或看好家,她拿着手电筒照亮前方幽暗的路。
        弗朗西斯早就焦急地等在门口徘徊,看见他们也顾不得想太多就抱着小妹妹用体温测量计量体温。火热的温度使冉在碰触时心脏都发颤,弗朗西斯量好体温后拿出暂时缓解发烧的药和水,谨慎地喂小妹妹咽下去。
        亚瑟领着挽深棕发穿白大褂的高贵姑娘和实习护士的金棕及肩卷发女孩走近他们,姑娘用纤长白皙的手覆上小妹妹前额。姑娘皱起好看的眉毛,让女孩推病床过来。弗朗西斯三人面面相觑,冉不希望上帝带走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去天堂享清福。
       索性这不是大麻烦,那个看起来就很高贵的姑娘说再吊瓶消炎药就可以了。她说虽然弗朗西斯的发烧药明显效果不大,但选择还是很明智的。那姑娘会诊室的牌子上写着“弗朗索瓦丝.德.波诺弗瓦 儿科正教授主任”,她敢肯定自己在进入室内时从未看错。
        金发碧眼的年轻男生疲倦地揉着眼跟他们打招呼,捂着嘴又走开。亚瑟从旁边走出来,结果被姓琼斯的女孩缠上了,惹得他在弗朗索瓦丝悦耳的笑声中有些不自在。
        直到输液管最后几滴消炎水在转日清晨流干,女孩谨慎地拔下针管后,他们才趴在病床上小憩。小妹妹的高烧总算是降下来了,这帮提心吊胆整晚的人们也能将心吞肚里了。弗朗索瓦丝例行公事地提醒他们让小妹妹少吃些油腻的或含糖量高的食物,过于辛辣和刺激的也不允许。烧刚下去的小妹妹说的首句话就是举手问自己如今可以吃腌制鱼吗,弗朗索瓦丝停顿片刻,细致地跟小妹妹讲饮食健康,听的她是恍然大悟通彻明了受益匪浅。
        弗朗西斯抱着小妹妹要离开,不知道在候诊室等了多久的金发碧眼年轻人站出来说可以送他们一程,亚瑟困得没法仔细看清周围也没说拒绝的话。粉色涂装的轿车停在他们面前的那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弗朗西斯本能排斥却还是不得不臣服于修普诺斯的双翼下。
        “回来了!回来了!” 孩子们的欢呼雀跃让冉下意识地直起腰板,她向四周张望。自己躺在客厅熟悉的沙发,身上还披着弗朗西斯新买的毛毯被。身边的孩子们围在她周围闹腾着,令她倍感欣慰的是昨晚发高烧不退的小妹妹精气神不错。
        “好啦,孩子们。”,她活动着筋骨,“乖啊,我现在要帮波诺弗瓦先生博物馆的忙……”她的脑子混作水泥,不能清楚地明白在说或做什么事情。她刚要打哈欠去卫生间的步伐被金发小孩给截住,他指了指长桌上还冒热气的早餐。
        冉探头看自己的早餐,芝士培根意面,大概离手不远的地方还有杯果茶在散发渺渺清香。弗朗西斯的手艺确实不错,完全可以媲美从蓝带出来的高材生了。而制作出具有美感又充满食欲的美食是他在烹饪上的信仰,看的出成品宣誓他的确做到这一点。
        怎么最近突然想了很多关于故乡的事情呢,她隐隐约约发觉自己的异常,难道是……想家了?
        镇上的老住民说过,出去就真的回不来了,这令她惊讶,也令她遗憾。弗朗西斯乃至很多人同她都明白,她是迟早要回家的,不从很多杂乱无章的方面考虑,就她的内在不属于童话镇这点就足够离开的理由。
        她会有思乡的感性,却从未这样强烈。仔细算算从她到这个家至现在应该要有很长时间,后天就是就是周年纪念日了。按照弗朗西斯的习惯,他会在所有称得上是节日的那天晚上讲故事。有时是他想的,有时是从童话书里看的,但他讲的很多是关于贞德这个传奇女孩与那位大人的。
        在纪念日的前一天晚上,弗朗西斯把全家都约到镇南边的大草坪去野餐。欣赏夜晚无非不是幸事,在差不多深更的时候夜空就会像副泼墨画般美丽,弗朗西斯也说依自己的实力是画不好的,因为它漂亮了,他无法捕捉或是给予到属于它的灵魂。在他们聊天时流星划过夜幕留下易逝白痕,小孩子们蜂拥到能看清楚的好地方,双手合十抵在下巴虔诚地向天空祈祷。
       “你不去试试吗?”,弗朗西斯从篮子里端出克拉芙缇和舒芙蕾,“说不定就成真了。”他把甜点摆好后对已经从童话书里抬头的她笑了,她莫名认为弗朗西斯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了,我没有需要实现的。”,她谢绝弗朗西斯的好意,“我会自己成就我的梦想的。”她继续去埋头看手里的童话书,翻到《一个故事》时静下心来细细阅读。
        “你想出去吗?”,他把节能灯放在她身边让其能够看的不费力,“我是说,离开这个镇子。”
        “噢,真没想到你会赶我走。”她的目光在字句中略过,语气带着平淡的戏谑。
        “我是真的想帮你。”
        她诧异地回头,对上盛满塞纳河温柔的双眸。她觉得没有可需要掩饰的,点头,看清了眼前人眉目间的无奈与理解。
        转天他们就到处打听出去的路线,每个人的说法都不相同,和莎翁曾说的一样——“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噢,他可真聪明。
        晃荡到午后又回到了博物馆,弗朗西斯带她去到那本据说被施了魔法的大笔记本前。他们翻到没有字迹的那页,相视而笑,她拿过雕着玫瑰的钢笔在本上续写下自己所知道已发生的历史。墨水与文字勾勒的,是时代中残留的悲欢离别,是岁月送给人间的最好也最真实的十四行情诗。
        她在落笔的那秒猛然回想起来到这的事情,兴奋地她紧紧抓住弗朗西斯的手。眼眸中的热诚让弗朗西斯汗颜,他们回到客厅就开始为晚上的行动而准备。孩子们下楼时看着满地毯的东西险些以为家里进贼了,幸亏马修及时在莫娜按下电话键盘前劝他们回房睡觉。
        “会回来的是吗?”马修在客厅里出声询问,但没人停下回答他的话,因为不知道是向谁提问的,或者对未来谁也不会得出确切的结论。
        入夜的小镇像个熟睡的婴儿,风带起树叶间的声响都怕把它惊醒。月头高挂,照亮他们前行的路。他们的步伐不迟疑,她跑在前边,不去理会每个路口的诱惑而一直朝同个方向奔走。
        “你说真的吗?”,弗朗西斯原本是质疑的话得到认证后也还是不减半分,“只要不改变方向就可以了?”
        “相信我。”,她拍了拍胸口,“也要相信前人们的经验。”
        看见月光下隐隐反光的河,弗朗西斯心中的怀疑已经随着汗水离开了他的脑海。他把银十字架摘下来戴到她的脖子上,把行李小心地递给她。
        他说我不能走,那些孩子们离不开我,所以就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真的很抱歉。他把她的衣服打理好,嘴角笑意不减,轻轻地与她拥抱。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一别,怕是直到生命的结束也不会再见了。但弗朗西斯还是松开手,温柔地注视她带着期待与悲伤共存的表情离开了这片她待了足足整年的小镇。
        后来阿尔找到在博物馆里清点古物的他,神神秘秘地跟他说自己要离开这件他早就知晓的事情。他安静地听完那孩子貌似荒唐的计划,在结尾只是平淡的问他:
        “你确定吗,小英雄?要明白,你的离去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那孩子眸中闪烁的情感让他仿佛透过那双蓝眸看到了曾经做事不加思考的那个弗朗西斯,他也就鬼使神差的告诉阿尔离开的方式。和他当初很像,阿尔在听完后要求他重复了很多遍,好看的眸子瞪得很大。
        “你不会在逗我吧,弗朗西斯。”,他压低声音质疑地吼着,“哪可能这么简单。”
        还真被他说中了,就是如此干脆简洁。唯一的缺点是执行起来会有点腿疼和体力不支,不过以孩子的精力来考虑这都不成问题。
        阿尔和马修的离开于对面的打击挺大,但是他们家倒是没什么,都有所察觉而不言喻罢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生活也回到正规,依旧该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没变化。他和亚瑟还是每天碰上就拌嘴几句,不吵都不舒服,这样的生活挺不错的。只是没人再交谈中提及马修,阿尔和达尔克了。
         平凡中也有不平凡的事情,他有次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羊进入熟睡后做了个神奇的梦。梦里他不在是弗朗西斯了,而是变成另外外貌雷同但是生活经历完全不同的人了。他一睁眼就来到人很多的地方,记忆里那是在圣米歇尔山。
        有位和达尔克很像的短发姑娘站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眼眶会发热,鼻子会发酸,却流不出来眼泪,心中陡然升起感慨又悲哀的情感。久别重逢还是慨叹命运?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只知那时候复杂的心情扰乱心底的平静。
        好久不见,好久,未见。
        再睁眼看到的是天花板,身边都是熟悉到闭眼也能走出房间的事物。弗朗西斯捂头直身坐起来,随即有金属掉在地板的响声。他扫了眼却震惊在原地,穿上拖鞋就到处寻找自己所想的身影,放心,他还没有裸睡的习惯。
        没能找到,大概是走了。弗朗西斯握着银十字架抵在前额,在莫娜跟他道早安时笑着抬头说声好。
        昨天所发生的都在月亮东升西落中作为了休止符,新的一天还在继续。
        ——————tbc————————
       *瓦尔哈拉殿堂:北欧神话主神兼死亡之神奥丁接待英灵的殿堂。
        文风突变请注意……貌似现在说也没用了,还有我才不是偏心,只是越写越长收不回来了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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