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完美的悲剧无外乎把美好变得破碎———鲁迅

【仏英(亲情向英伦家族)】岁月长歌

        All the bright,precious things fade so fast.And they don’t come back.  
       所有的光鲜靓丽都敌不过时间,并且一去不复返。
                        ————《了不起的盖茨比》
        Chapter 1 因为刚好遇见你
         幸福就是一双鞋合不合适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大仲马 《基督山伯爵》

       “以前都是你们跟我吐槽你们的人生,今天我想干点不一样的。”,亚瑟抿嘴,随即又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行字,“今天来聊聊我的人生。”
       “如同你们所看见的,我是同志。”,亚瑟又想到了什么,就在后面补充上,“好吧,可能有些人不清楚,不过我想你们现在都知道了。”
       “嘿,亲爱的,我进来了。” 亚瑟闻声一巴掌扣上了手提电脑,听那动静他都觉得肉疼。“我难道没和你说过进房间前要敲门吗?”,他接过来者递给他的伯爵红茶,嗅着香气,他细细品尝一口后惊讶地说,“恭喜,你终于不再泡成茶叶加水了。”
       “说过,你近乎天天说,小亚蒂。”,来者把翻糖曲奇放到空闲的地方,“都成功把哥哥叫到修普诺斯那里去见面了。”
       “……我不想和你吵架,弗朗西斯。”,亚瑟强笑着对旁边的人说,“孩子们呢?你不会忘了那些小天使吧。”
        “怎会,他们都睡着了。噢,真是可爱的安琪儿们啊,你应该去看看。”,弗朗西斯捂着胸口,仿佛被某个光屁股的小鬼用顶头是爱心的箭射中了左胸处,“对了,刚才在干什么呢?”他疑惑地看向尴尬笑的亚瑟。
        “没什么。”,亚瑟指了指靠在门边的小孩,“你先去哄孩子吧。看来他们快醒了。”
        “真是奇怪。”
        亚瑟注视着弗朗西斯抱起搓眼睛的孩子往儿童房走去的背影,打开屏幕,揉着发红的掌心打出一行字。
       “来说一说我那‘糟糕’的人生吧。”
        正如他在半自传小说里提到过的,他有善解人意的父母,温柔的长兄,脾气暴躁但心地不错的哥哥和很可爱且古灵精怪的兄弟——这话听起来可真够违心的。
        事实上,他们善解人意的亲亲父母为了追求浪漫与自由,在亚瑟出生后的第三个月就抛弃了最高不到大腿的四个孩子逍遥去了。威廉每每说道这件事都会笑着掰断手里的叉子。“幸好。”,他像是侥幸一样叹口气,“他们没忘记把农场和家的钥匙留下。”
       显然,柯克兰夫妇还没有完全被他们浪漫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在临走之前还是能够想到他们的孩子们的。让亚瑟抱着一大串金属在婴儿床上嗷嗷大哭,直到他的哥哥们发现亚瑟已经要饿到胃溃疡了才发现他和他怀里的钥匙。
       这里就要提到一件事了。
        当亚瑟还没有断奶,帕特里克刚学会走路,而父母都很不负责任地跑路时,威廉很忙,于是他想让家里比较游手好闲且本身有足够心智的人在他不在时接替他的责任,也就是照顾年幼的亚瑟与帕特里克。  
       “威廉,你的奶酪要变质了。”,斯科特口里嚼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黑巧克力,“要不要我直接扔了……等等,你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像匹看见了肥肉的狐狸!”
       “诶?有吗?斯科特你这么说亲哥哥不好吧。”    
        这就是斯科特会站在房间中央一手抱着亚瑟一手提拉着帕特里克后领的原因了。
       “我的天。”,斯科特不爽地挠着后脑勺杂乱无章的红发,“帕特里克你走都没学好就别想跑了。亚瑟——我知道你很饿,我也是,所以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别哭了行吗?!”
       其实,那时候亚瑟和帕特里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被斯科特愤怒地瞪着时他们嘴一撇,哭的更大声了。
       斯科特烦的没办法,把他们甩在软床上自己就离开了。威廉后来在圣诞节聚会上讲起过,那个时候邻居还受到惊吓地以为房子里有小孩子的怨灵。  
         斯科特回来的时候做出件令许多人乃至他自己也都吃惊的事情,他提着一大桶新鲜的牛奶放在地上,然后把亚瑟让他站立在桶边。
       “我的小兄弟,你就这么喝奶吧。”,他把帕特里克抓住,抱在怀里,“我相信你是可以的。”他再次离开房间,甚至很贴心的关好门。
       没过多久,威廉就带着一身疲倦回到了家中,但他惊悚地发现有溢出来奶的铁桶里飘浮着个熟悉的金色发顶,但愿那个时候刚上学的威廉没因此吓出阴影。
       亚瑟自从听威廉提到过的这件事以后,他坚信自己怕水的毛病就因为斯科特的这番举动造成的。那种被包裹着自己周身,呼吸全是灌进肺中的液体的感觉他至今都能清楚的记得。
       这就是亚瑟童年可悲的开头。
       直到他会说话,也能能跑能跳的时候他的哥哥们才拉着他的手到镇上去参加庆典。他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对于庆典的一些细节也模糊不清了。但他却记得在擦肩而过是碰到的,及肩金发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胸口别着玫瑰的小孩。
       那是他所谓的初恋——初次暗恋对象。   
       他此后就经常守在窗口呆望自认为是那孩子住处的方向,脑海里幻想着《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夹杂着玫瑰香的罗曼蒂克式重逢。原谅他,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
       在吃早餐的时候,威廉偶然说起一个跳级升到自己班的法裔学生,说那孩子既漂亮有很聪明什么的,反正夸到斯科特没经大脑地插口说了句:“你不会是爱上人家了吧。”以至于他们家又少了一个叉子。
        “讲到这里估计就会有人疑惑当时我们一家的经济来源了,在这里我要说句话,我的父母还是比较有良心的。”,亚瑟仔细思考着几十年前的细节,边想边打上去,“他们每个月都会寄给我们足够的生活费。如果真的不足以用来支出时威廉也会用业余时间打临时工的。所以我的童年是没饿过饭。”
       亚瑟听见了,对于学习就变得异常渴望,他甚至会缠着威廉让他给自己讲课。威廉虽然很累,但对亚瑟爱学习的心保持支持态度,甚至会把自己看课外书的时间用来教亚瑟一些基础的运算并且为此布置合适的作业。
        威廉不在身边的时候,亚瑟会自己啃,把所有实在不会的题记在一起。斯科特对此内心非常不痛快,他在亚瑟皱着眉盯题目的时候一把抢过来,口里说着“这么简单都不会,你还算是我亲弟弟吗”就坐到他的身边一阵写,甚至连详细的解析都标注在上面。
       亚瑟这才想起斯科特也在念书的。
       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斯科特递给他的作业本时,依旧不减半分。帕特里克凑到他身边,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运算就肯定的对亚瑟点头。
       威廉粗略地看过后把作业本拍在桌子上,深呼吸,笑着对亚瑟说:“亚瑟,我知道你不是会撒谎的孩子。所以,我问你,你作业的那些题是谁写的。”亚瑟知道出大事了,于是他想都没想地指向从冰箱里拿出罐装可乐的斯科特。  
        “斯科特,我不是说可乐不能放冰箱吗!尤其是铁质包装的!算了。”,威廉扶头,伸手招状况外的他近前来,“过来,我有事情找你。”  
         斯科特不明所以的手里拿着杯子走到威廉面前,他看见了神奇复杂的金毛小鬼,突然心里升起种不好的预感。他端着杯子把可乐一饮而尽,不回头,伸手将其丢进垃圾桶。
         “你别让其他人替你写作业了。”,威廉严肃的目光停留在斯科特身上,“你以为老师不知道?老师都找到我了行吗!我是看在你的成绩没下滑才不说,你看看你现在——鸡有四只脚是吗?有四只脚的是兔子啊!”他颤抖地指着作业本上凌乱的字迹。
       “诶?是吗?”,斯科特了然地拍了拍手,“怪不得算起来会那么奇怪。好,我知道我错在哪里就可以了,那么我就先走了。”他径自说了一大堆就转身打算在威廉发怒以前撤离原地。
       帕特里克从他们旁边经过,捂着嘴与他错开。
        “你们两个等等。都过来。”
       噢,天哪。
       亚瑟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都说威廉发飙会很可怕,他看着面前心痛地抚摸断成两半的桌子和他们谈深刻又富含道理的人生哲学的威廉,内心是崩溃的。他不知道当时年龄还没脱离童年的长兄是如何知晓的,只知道并且坚定了日后惹斯科特也不会惹威廉的决心。
       可,他们看到的,所谓的威廉怒到了极致根本就是冰山一角而已。
       在威廉的唠叨和斯科特的拳头中,家里的一群小家伙都慢慢长大了。就连亚瑟也告别了家里神奇的大农场与梦中的小精灵,来到充满激情与活力的校园,去见朝思暮想已久的人。
        “你们都觉得是弗朗追我的,这根本不科学。”,亚瑟自豪地哼哼着打上去一行字,“明明我是我先追他。”
        无奈的是,校长根本没有领会他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与励志精神的内涵,更没有帮助他完成这个愿望的冲动。反而明确的告诉他一定要接受正规的考试系统才可以,不然就圆润地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亚瑟就像是平民起义那样义薄云天地接受了这份挑战书,随后,他也收到了学业生涯中第一份试卷。他觉得威廉所教他的与考的内容略有几分相似之处,说不上来,但是有不一样。
       这导致他也收到了人生第一封“战败书”。
       守在门外的是哥哥们,尽管脸上没表示出来,但在亚瑟走出校长室,并且轻声关上门时神色都变的紧张起来,仿佛等待成绩的是他们。
       “如果没考好的话也不要在意……”,威廉扫了眼身后默然的兄弟二人,只能站出来对他尽量温柔地说,“没关系,还可以有下次呢……”
       亚瑟没搭理他,用纸糊在脸上就跑到学校后花园。
       新栽的玫瑰大都开得正艳,亚瑟耸了耸发酸的鼻头,却因此嗅了一鼻腔的花粉。他庆幸他自己没有花粉病。面前走来一双发亮的皮鞋,还有穿着校裤的腿。他随便用袖子把鼻涕和一些眼泪抹掉,抬头,却被自己所见而愣在原地。
         “你好啊,小家伙。虽然你看上去可能是和我一样大。”,金色的发丝在背光时更显得璀璨,“怎么啦?哭鼻子可一点都不男子汉噢。”那人笑了,粉嫩的双颊就像是庭院中含苞待放的玫瑰。
       上帝啊,你是认真的吗?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见到那个人。亚瑟很可爱地眨巴眼睛,反应过来以后得第一件事就是把试卷藏到身后,死也不肯拿出来。“咳,您好啊。”,他礼貌地朝那人打招呼,“我没有事,多谢您的关心了。”
       “……您是柯克兰?”  
       他心下一惊,难道他刚入学就挑战跳级的英勇事迹已经传满学校了?  
       “不用那么紧张。”,那人笑得和善,“您是柯克兰的兄弟吧?我在班上听过他说自己最小的弟弟要上学了。我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我们来做个朋友吧?”他伸出手,衣服上薰衣草洗衣液的气息还很浓郁,亚瑟也照样握住他的。
         “你好,我是亚瑟。亚瑟.柯克兰。”,他发自内心地笑了,“没错,我就是威廉的兄弟。”他心中莫名为自己的姓名而自豪,并且为此衷心的感谢他不着调地父母。
        风轻轻与他们相错,所过之处,花枝轻舞,香气微扬,发黄的记忆留下玫瑰的浓郁。
       “之后我更努力的去钻研学习。而且因为弗朗自告奋勇来教我所不擅长的科目,所以距离在校初遇没多久,我就能够跳级了。”
       “好吧,这就是今天老师讲的。这次他讲的也真够叼的,听不懂也正常。”,弗朗把写满字迹的笔记收到书包里,“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再来问我,哥哥随时为您解答。”他腰微躬,朝亚瑟一手贴在小腹上,一手放在背后,精灵古怪地笑了。
       “没了,非常谢谢您无私的主动帮助我学习。”,他在某个地方认真地反复强调,“真的,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您的主动。”他有些不解地看突然大笑出声的弗朗西斯,即便那样子还是很有风度。
       “好。”,弗朗西斯答应了他,同时也接受微不足道的感谢,“你真可爱。”弗朗西斯又捂着嘴断断续续地笑出来。
        “真的,不要怀疑,就是他主动找上我的。”
       在玫瑰与书本的陪伴中,他和弗朗西斯也一起度过了几年。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最后毕业,弗朗他说他也该回家看看了。
        亚瑟没能送弗朗西斯到火车站,他是唯一没去的。 威廉他们曾手忙脚乱地向弗朗西斯解释,但后者摇了摇头,望向学校的方向。“我知道的。”,他深呼吸,空气中浓烈的玫瑰似乎还能嗅到,“哥哥是明白的。”
       亚瑟因为这件事在日后对着弗朗西斯后悔了好一阵子。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好像是觉得很没面子吧,就没有去……反正现在回想起来还挺幼稚的。”
        玫瑰散了,香气弥漫于天空,最终也消逝了。
       他在读高中的时候闲着没事干,就在网页发表了一篇临时想起的短文。是以有着及肩金发的鸢尾花精与脾气很糟的金毛驱魔师写下他们相遇相知,互相扶持,最终阴阳两隔的故事。
       本来是没什么反应的,在那时他都认为没人看还占版面真应该删了。真正下手的时候,却停顿下来,不舍地笑着说:“到底都是自己写的。”他就那样放置很多天,那些天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比如再打开页面时,评论区没有空余的地方,全都是开头写着“虐啊虐”的留言。
       当然,里面还有很检验智商的推理和对最后结果的感慨。
       亚瑟极其惊讶地嗫饮手边的花茶,认真地逐字逐句读每个单词,也在思考自己灵感的结尾是否仓促了。
       “不过这应该是最普通的结束啊。”,他现在想起来特别无语,“你想想——活了百年以上的妖精还可能去殉情?人的寿命最长也没有两百岁啊喂!他们一个死了另一个活着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反正他出名了。
       威廉知道了,非常开心,大概是因为都姓柯克兰的原因吧。之后他招呼着一大家子闹哄哄地去镇上的小饭馆里聚餐庆祝,庆祝他们脾气最怪最死脑筋和爱钻牛角尖的小弟弟亚瑟打出人生中漂亮的开头彩。
       他们喝得很尽兴。亚瑟模糊地记得威廉拿着一瓶朗姆酒说我们来喝一些酒劲大的来助兴吧,话音刚落,斯科特和帕特里克默默掏出自己手里的威士忌。他们笑彼此的糗样,互相搀扶着走在来时的小路上,背对小镇的灯火通明回家。
       “小鬼们,把你们身上的票子给我。”
       不知道是谁说过,在半夜时未成年人最好不要走在来往行人少的小道上,否则容易被人敲诈的。
         举着银匕首的男人声音洪亮又颤抖,他装作做样地对柯克兰兄弟们重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顿的四人相互张望,酒也醒来大半。
       “我们被抢劫了?”
       “好像是的。”
       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眼前人的身上,那人被盯的身子颤了三颤。说实话,周围都是暗色调,而抬头便直视深色各异且映着月光的祖母绿眸时,那感觉特渗人的。
        “那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人打一个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家?”
        “管他呢。”
        “他抢劫未成年人,有错在先。我们是正当防卫!”
        “喂!我还在呢!”
       “说的也是。”
       斯科特撸起袖子就踩着夹杂尘灰的土地走到那人面前,丝毫不惧怕他手上的刀子。那人发狠地举起匕首,那只手却被威廉牢牢的握住,动弹不得。
        一阵阵惨叫,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格外惹人瞎想。老农夫探头,看了看自己房子周围的地方,毅然关上了窗户,熄灯。
        帕特里克笑得诡异,他拉颤颤巍巍要走上前的亚瑟到身边。亚瑟疑惑地瞅着他,紧接着双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帕特里克将他拖到树下遮风避雨的地方,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披在亚瑟身上,安顿好后,就踱步到被揍很惨的那人面前。
       “正好我最近有些不爽呢。”
       那人惊恐的双眸里映着帕特里克活动着手腕,笑着走进的模样。伴着惨叫,亚瑟在草地里不适地翻身找到相对舒服的睡姿,小心地伸手向上扯盖在身上的大衣。
        他对着天花板眨了眨未睡醒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手机在枕旁响起熟悉的《The Monster》 女声的前奏。他起身,把摁键划向取消那一端,揉着太阳穴坐在床边。
        亚瑟冷静又仔细地回想昨晚的片段,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恨不得直接学习父母那样跑路。
        “起来了?”,斯科特啧了一声,“起来就下楼吃早点吧。就你最慢了。”打算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却又被他叫住了。
        “等等,威廉呢?”
        “威廉早就出门了。”,斯科特嫌弃地朝亚瑟说,“你就不会看看时间是吗?我都说就你最慢了。你的酒品怎么会这么差,你还是我亲弟弟吗?”他大力的合上门,仅留亚瑟一人在房间凌乱。
        时间?他茫然地摸到手机,打开屏幕。怎么了吗?
        很正常啊,明明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啊。他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揉过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锁屏上方的一串复古圆体字。
        帕特里克听见来自上方房间高昂的惨叫,他缩了缩脖子,继续吃手里的黄油面包与火腿肠。斯科特喝着牛奶看报纸,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
        亚瑟赶忙系好领结套上鞋子,接过帕特里克给他的三明治温柔地朝貌似憋笑的帕特里克道谢。拿上斯科特扔向他的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后想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哥哥还在家中不紧不慢。
        “嗨,亚瑟。”,好友骑自行车从他身边经过,停在他眼前,“你这么着急是去哪啊?难道是为了和我一起钓鱼吗?”他刚打算掏出鱼竿时却被亚瑟拽着一起跑。
        “还钓什么鱼啊!”,他恨铁不成钢地对好友说,“知道现在已经快迟到了吗!”
        “亚瑟……你最好还是看看时间吧……”  
       “正是因为看过所以我才着急啊!”  
       “现在是星期六啊。”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好友。“你说什么?”,亚瑟的声音都在颤抖,“今天是星期六?”他拿出手机,认真地看了看时间下面的小字单词。
        “所以说。”,好友把背上的袋子放在地上,“你要和我一起钓鱼吗?”   
         “不了,我要找两个混蛋算账。”
        “哈哈,看他那样子!”
         “真的……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我们的小弟弟是那么可爱!”
        亚瑟黑着脸打开门,挑眉看笑到趴在沙发的二人愣住,随即严肃地让他赶紧上学。他没搭理他们,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细嚼慢咽自己手里的三明治。 斯科特和帕特里克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也不好说什么,就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看电视。  
       “枕头棉花里的烟盒……”
       斯科特身子一僵,帕特里克疑惑带好笑地看他。
        “书柜下方夹层的碟片……”
        帕特里克笑不出来了,亚瑟看他们木楞在原地,眼中写满了高不可攀。“我已经告诉威廉了。”,他把领结扯下来,端起桌子上盛满茶水的杯子,“他说马上赶回来。” 帕特里克看着他,盯着他,甚至达到瞪得他浑身发毛的地步。  
       “我也知道呢。”,帕特里克灿烂一笑,“被贴在桌子下面的杂志……”他挑衅地向亚瑟昂首藐视他。
       斯科特突然大笑不止。“还有呢,还有呢。”,他清了清嗓子,“还有那堆被你放鞋盒子里的情书。”  
      “我回来了。”,威廉进门,笑似非笑地看他们正襟危坐,“这里有给你们的一些礼物,就当提前过圣诞节好了。”他把搁在墙角的三大袋纸巾包放到客厅内,擦了擦额前并不存在的汗。“记得节制点。”,他循循善诱的对三人说,“没能及时知晓你们成长并且正确引导是身为长兄的我的过错。”他像是遗憾的摇着头。
       斯科特看都没看就转身去楼梯间了,好吧,他在走之前对威廉竖起自己笔直的第三根手指。帕特里克是跟在斯科特后面的,在威廉的笑容破碎以前明智的选择了离开。他木然地见威廉把头转向自己,心里暗暗抛下自己的兄弟们爆粗口,勇敢的与威廉直视。
       “亚瑟,最近自己小心点。”,威廉并没有提到关于未来与奋斗的哲学,“要不要我教你一些近身格斗术?”他捏着眉头向亚瑟摆了摆手,用水壶倒了杯凉水泼在自己脸上用来清醒。
        他把包装袋拆开,从中拿出单包纸扔给威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现在要比我更需要它们。”,他坐回原位,“冷静下来了?那么就和我好好说说吧。说说缘由,而不是保护措施。”他关上电视,礼貌的等待威廉开口。
       威廉瞥眼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感慨地悠然叹了口气。“这事啊……”,本来脱口而出的话却在嘴里绕了个弯,“你别知道了,还是安心学习吧。记得放学以后别离开教室直到斯科特去接你们,一会帕特里克下来了就把这话也告诉他,他能明白的。”威廉诧异地看他站起来,走到面前揪住自己的领带。
       “还不明白吗!”,他恶狠狠地对威廉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那你呢!你把自己放哪里了!”他松手,威廉默然地看他低头。
        他们之间只剩下沉默。
       威廉的话是正确的,不过一会,帕特里克和斯科特就下楼看见相隔甚远的两人。帕特里克本想说些话缓和气氛,却在看见他红红的眼眶时直接抓住威廉大声的质问他。威廉把头撇到一边,斯科特活动着关节走向他。
        “斯科特。”,亚瑟顿了顿,压制住自己的脾气,“教我近身格斗术吧,我知道你是得过冠军的。”为了有底气,他勉强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一丁点颤抖。
        “你怎么突然想学了?”
        “帕特里克。”,威廉拍了拍被唤者的肩膀,“你和亚瑟给我记着,呆在教室,直到斯科特来接你们回家。斯科特也是,不要给我任性了。”帕特里克当场就在原地跪下,威廉这才后知后觉地拉他起来。
        “哈?”,斯科特当时就不高兴了,他扯着威廉的袖子将后者拉到庭院,“你疯了 么!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贴着威廉的鼻尖,嘴里混合着尼古丁的气息让后者不禁皱眉。
        “斯科特,你会抽烟了?”,威廉的重点根本不在自家兄弟的话上,“我记得,我是明令禁止过的。”事实上,威廉看来,斯科特近到神奇的距离对他而言并没有产生排斥或怪异的情绪,他只是把前者当成了没长大的孩子。因此,“斯科特会抽烟”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要远高于自己的事情。
        “我不想说这件事……”
        “但是我需要知道。”
        斯科特叹气,松手,转而把目光投向从他们出来时就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家伙。“偷听可不是乖孩子应该做的事。”,他威胁性的摆了摆拳头,“你们想要接受惩罚么。”
        我们不是孩子了,亚瑟记得自己的回答貌似是这个,是高中生!他在后面几个单词咬得很重,以至于他差点咬到舌头。在他还想继续反驳的时候,帕特里克拖着他就离开了方才脚踩着的地方。
        他们度过了少有的和谐周末,至少斯科特没有像以往那样招惹威廉而让家中再失去任何一个部件。可喜可贺,但他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到了学校,才知道威廉那句“别离开教室”背后所包含的意思了。他对着窗外黑压压一片的方向,深深地,长长地,像威廉经常对他们那样,叹了口气。
        较真说起来,这事要源于他写完短篇后的那几天。
        他照样是因为闲,除了把农场里的奶牛喂饱,给庄稼浇水外似乎就真的没他事了。
        所以他又钻到书房,打开电脑,把自己心里的忿恨化作在文章上的才思激涌,打出一篇篇虐的吓人但作者毫无自觉的长篇。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个有乱糟糟金短发的人与及肩金发人之间热血却最后各奔东西再相遇的故事。
        似乎亚瑟所有出色的作品里面总会有一个及肩短发,说话浪漫但并不算太风骚,做饭好吃的人的存在。那个人就像他的标号,即便他之后依旧有人会写出同样甚至要比他描写的优秀的人,读者在第一眼想到的还是亚瑟。
        帕特里克因为好奇也探头从窗口往下望,不禁砸吧嘴摇头感叹。还是等斯科特吧,这阵势要走还不得扒下层皮。他拉亚瑟坐回位置,看见后者尽职责地掏出《国富论》里夹着的智能手机,低头,又是一声叹息。
        斯科特气喘吁吁地打开门,把两件大衣递给他们。“下楼。”,斯科特把他们二人的书包拿在一起背肩上,“有我在呢。”他用空余的手把马上烧到滤嘴的烟头碾压在垃圾箱专门的烟灰缸上,将垂到胸口的红围巾丢到后背。
         “这边。”,好友们还很负责的拉着自己的亲友给他们指路,“已经空的差不多了。”
        “真感谢他们。”,他日后回忆到这件事感叹自己的幸运,“我知道我极具个人魅力,但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他自嘲的扬起了嘴角,这大概是他与弗朗西斯少有的相同点。
        尽管来去匆匆,不过他想,他是忘不掉在疯跑时斯科特藏于微扬的红发下青紫色伤痕。
        他们到家后,草草结束了晚饭。也许正因为品尝过二哥引以为豪的手艺导致他现在乃至日后都离不开弗朗西斯,甚至偶尔也会对威廉做的饭菜产生怀念。
        难忘,这就是他给予那段记忆的评价。
        说起威廉,他在那个时候并没有过多在自己的长兄。大概是因为儿时记忆的关系吧,尽管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合,但威廉的确在他懂事时就已经承担作为“家长”的责任,这间接导致他与帕特里克对于威廉晚归从没有过多表示。
        反正总是会回来的。他对着已经空了好几天的首座这么安慰自己,或者在我陷入深眠时他就已经回来了。他相信着,帕特里克也是这样,斯科特是如此说的。
        又是几天,学校开始选拔去到邻国交换生的名额。斯科特说,只要他们省心些威廉就会回来了。这有很多敷衍的成分,不过他还是报名了。
        他比其他人要顺利的多,一方面是他已经有些名气了,另一方面是他的学习与社交真的很优秀,不是夸耀,这是陈述事实。
        他轻松的加入到交换生中去,期待着能在自己与家人送别时看见威廉。他没能如愿。在登上游轮以前他还是没能看见人群中显眼的眉毛们,事实上,不但威廉没出现,连帕特里克和斯科特也是如此。 可能是因为我出发的时间是在大家都忙的时候吧,一定是这样。
        他委屈地对自己说些安慰的话,直到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小盒曲奇时他才发现已经到了验票的时间了。
        此时的亚瑟一定想不到,多年以后,当他再次踏上邻国的土地时身边已经有个金发及肩的人在他身边嘲弄那时候他念叨了挺久的“初恋对象”却再见时不认得了。
        但这确实不赖他,谁都没料到会在经年以后遇见,是真的带有浓郁芬芳与罗曼蒂克的相遇。
        在学校的欢迎舞会上,他木楞地看一个端着红酒杯戴着白面具的金发及肩男生向他走过来,送上他来到邻国所见的第一枝深红蔷薇。
        他不知道面具下的面孔到底是谁,弗朗西斯有权相信他在当时一定忘了自己童年中不可磨灭的好友。“我是男的。”这个令人尴尬的回答差点让弗朗西斯转身就走。
        “我也是。”
        他奇怪的看面前的人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单词,但下一句的话让他睁大了眼睛。“我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那人晃了晃酒杯,“也是你的学长。”背着光的温和笑容有些刺激到亚瑟的眼。
        “我要告诉你!”,一个闹腾的银发家伙从不知道的地方窜出来,“这人可没接受正当升学考试直接跳级!所以他和你同龄就不用被他占便宜了!”那家伙哥俩好的勾上他的肩膀。
        “喂,你们两个去看小学弟忘记要带上我了啊。”,小麦色皮肤的青年也加入他们的交谈中来,“你好,我是安东……亚瑟!”却在看清楚面前的学弟时突然脸色变得和他故乡街口拐角处的酱油铺有一拼。
        “你们认识?”两声诧异,被疑问的两人没说话,看着对方却不自在起来。
        他们有渊源,渊源大了去了。
        那是初中的时候,只能说,他们在性格非常差的时候遇上了。这不是句“不打不相识”就可以敷衍过去的,瞧现在,他们连生气的原因都忘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大发脾气。对于彼此,他们都是愧疚的,没办法,年轻的印象占了主导。
       “哇哦,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弗朗听完安东尼奥与他争着讲述的解释,不可思议地看向在记忆里是乖孩子的他,“没想到啊……你居然有那么英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的很不舒服。
        “天哪,你跟着我吧。”,银发的家伙仰头笑得他很想把脑袋拍下去,“本大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谢,不需要。”,他保持自己仅剩无几的理智,“我认为我自己就很好。”他礼貌地拍开银发家伙接触到自己肩膀的爪子,朝他笑了笑。
       “做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啦。”,那家伙很明显误会了他的意图,“我是基尔伯特.贝什米特。这小可爱是肥啾。”他伸出手把摇摇晃晃飞着的小肥鸟稳稳的接到手上,开心地揉了揉小家伙手感不错的黄毛。
        亚瑟没有听他说话,抬眼看向刚巧也注视他的弗朗西斯。他盯着那双熟悉的眸子良久,轻咳一声转过头去看身边卖相不错气味可人的小蛋糕。
        “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所设想过的再遇。”,他认真地打字,“我可以很明确的说,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的性向是正常的。”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辩解着什么,或许是出于对弗朗西斯的愧疚与不满吧。没错,是不满,他直到现在也不理解弗朗西斯为何总像是挑好了一样,在他快要忘记或真的要舍弃这段绵长的感情时跳出来占据他整个心脏。
        同样是上课,同样是午休,似乎与亚瑟过去在学校所度过的没什么两样。他摸出手机,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打自己未写完的小说。
      “话说,你已经是作家了吗?”
        突然响于肩边的声音吓得他把手机差点扔出窗外,他是靠窗坐的。他回头,死死瞪住身后面目无辜的作俑者。
        “不,是写手。”,他猛然想到某件事,连忙把手机塞回箱,“你知道你刚刚就差点打断我来之不易的灵感吗!”他抬头看眼前无奈的人,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叹。
       “说起来,最近有个作家很火呢。”,那人根本不在意,他看了看来往轻笑的女生们,“好像是……写虐向出名的。他们都说那里的主角很像哥哥我。”
        必须得要像了。亚瑟在心里默默对此翻起白眼。当初这可是以我们为原型写的。这话他可不敢讲出来,他害怕被人误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打死都不想承认的。
        “呐,你也是作家……我知道,是写手。那人也是作家,你和他很熟吗?”
        是啊,熟得很,每天早晨对着镜子就见到了。他只是没说出来,装作不在意地瞥眼努嘴的弗朗西斯,把打算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下去。
        “你知道吗,小亚瑟。”,弗朗西斯正经起来的声音赫住他了,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哥哥对你……”
        “嘿,弗朗!”
        但基尔伯特打断了这一切,不知为什么,他除了感谢以外还很埋怨他突然跳出来。
        你在想什么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拎起书包道声别,只留给三人一道潇洒的背影。
        他回到自己暂住的小公寓里,同住的房东太太与小伙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亚瑟与他们相错,走到暖炉旁的单人沙发处落座。
        房东太太温和地递给他杯新沏的红茶,他道谢接过,赞叹着红茶沁人心脾的味道。小伙子把本《傲慢与偏见》放在他左手边的小茶几上。小伙子性子还算温和,是个不惹事也不怕事的主,同时也特别义气,这是亚瑟欣赏的。
        “怎么样?”,小伙子开口,“……我是说,在这里适应的怎么样?”虽然他人很好,长得也不赖,但是总会莫名让亚瑟有些不舒服。
        “很不错。”,他礼貌地回应,“学校的生活我熟悉的很快。”
        “那就很好了。”,小伙子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看到安东尼奥了吗?如果他给你惹事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揍他。” 他总算明白不舒服的原因了,因为面前这个小伙子除了发型与泪痣外都和安东尼奥长得像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汗颜,拿起小茶几的那本书,打开来看。
      「骄傲多半不外乎我们对我们自己的估价,虚荣却牵涉到我们希望别人对我们的看法。」
         他想,他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与弗朗西斯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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