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完美的悲剧无外乎把美好变得破碎———鲁迅

【联五 原创】IMMORTALS

        不管他们变成什么人或者躲在哪里,他们总会认识人,总有他们爱的人,总有他们辜负的人。
                    ——————《疑犯追踪》

Chapter 1 Last supper
        事实上,这份给他们都留下相当深印象任务的开头,真的很日常。
         “一杯黑方。”
        王耀对调酒师礼貌的看他转身后,便靠在吧台边,环顾四周寻找熟悉的身影。
        酒吧的小舞台,一位披长发的女性和几个蓄了络腮胡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弹着吉他,打响响指,一句句悠扬且极富节奏感的歌曲从他们嘴里缓缓吟唱着与缥缈的烟云融合,仿佛在追忆曾经美好到易碎的过去。
         “您的黑方。”
         “噢,谢谢。”
        王耀接过盛满液体的玻璃杯后点头,他的视线在卡座那边捕捉到眼熟的金发和围巾。目光停留,他与把酒言欢的人们擦肩,走到那里顿步驻足。
        “伊万,他才刚成年。”,王耀夺过阿尔手里的朗姆酒瓶,对笑眯眯的伊万说,“我不认为你会忘了这件事。”
        “我是无辜的。”,伊万耸肩,举着一瓶伏特加仰头闷下,“是他非要和我拼酒的。”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酒渍。
         “天哪,你可别喝了……”,王耀推开想要拿朗姆酒的阿尔,头疼地说,“亚瑟待会过来的话肯定会说教一通的。”
        “在这之前让他醒酒不就行了吗?”
        王耀挑眉,直瞪着歪脖子笑的伊万。他指了指在单人椅上软到一推就倒的阿尔。
        “你认为就现在这样可能吗?”
        “说起来,弗朗还没回来啊。”,王耀喝口端着的黑方,刚入口腔,一股浓郁的烟熏味就充斥在舌蕾的角落,“咳……”他勉强不让自己吐出来。
        “我就只是把抽奖抽到的,那张‘拉斯维 加斯免费一日游’的票给他了啊。”,阿尔打了个酒嗝,痴痴的笑了,“谁会想到他真的回不来了。”
        “因为那是达克小姐的故乡啊。”
        王耀无力的扶额,对面的伊万倒是突然一语不发了。
         “去楼上。”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线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也就是说……一次性要搞定两个任务?”
        阿尔抖了抖单薄的资料纸,朗姆酒所带来的后劲也因为这而减少了许多。
         “啧,这能赖我吗?”,亚瑟听出了阿尔话中的小情绪,不满地说,“要不是因为只剩它了我会这样?”他拆开资料袋,粗略地浏览手上现有的信息。
        “这倒是。”,伊万把玩手上的黑卡,眼睛眯到一处,“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要在明晚。”
        “我能解释。”,王耀举起左手,“这是因为——那栋洋馆要在后天被卖了。”
        房间安静的诡异,清灵的音乐隔着门都能传达到他们的耳边。没有说话声,只有翻动纸张的稀疏声响。
        “我突然好羡慕弗朗西斯了。”
        “……我也是。”
        “早知道我也请假好了。”
        “够了。”,亚瑟又拆开资料袋,把里面的东西传看给周围的人,“你们要都走了,那就只剩我一个人完成业绩了。良心不会痛吗?”
        他们异常和谐的摇了摇头,亚瑟的撇嘴,脸色难看地喝口伯爵红茶镇定住自己忍不了掏出德林杰送给他们每人一枪子见上帝的心情。
        “嗯。我去踩点吧。”
        伊万起身,宽大的风衣边缘从桌子扫过带走了几张纸到地上。他捡起来放回原处,走到门边握住金属把手打算开门。
        “等等。”,亚瑟叫住了他,“带上阿尔一起去。”
        伊万笑得很开心,只是面色有些不好。阿尔酒后的后劲则是彻底的消散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蓝眸。
        “你在说笑吧。”,王耀是第一个发出质疑声音的,至少在名义上是这样,“我觉得他们两个呆在一起估计会嗝屁的。”
        亚瑟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了,他假装没有听见王耀的话,继续闷头整理资料。
        伊万和阿尔孩子气十足地互瞪了一眼,同时挤在门口,不相上下。他们盯着对方半晌,才下定决心顺次出去。
        门响亮的与门沿来个亲密接触,独留下小缝。外面穿着暴露的女郎领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印进到对面的房间,王耀见了,黑着脸把门关死。
        “耀,你来当我的‘侍从’吧。”,亚瑟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抬头对王耀说,“我的身份还是有点用处的。”他苦笑一声,直视王耀琥珀色的双瞳。
       “可以,这并没有问题。”,王耀仔细思考觉得并无大碍,但他想起了什么,担忧地向亚瑟询问道,“不过你没问题吗?毕竟你……”
        都是同样的人,王耀也能明白亚瑟真正的苦衷。尽管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互相把过去的伤痛陈列给对方,但总归还是能够理解的。
        “没事。反正它就只有这点用处了。”,亚瑟从大衣外套里掏出一张明信片和钢笔在上面写下一个个花体的字母,“能发挥多少就发挥多少吧。”他的语中还是包含着苦涩的无奈。
       王耀最后回头看了眼亚瑟,打开门细心的关上。他深吸一口气,踏着红艳的仿制波斯毯离开了酒吧。
        亚瑟沉默地收拾着散落的资料,突然猛的把好不容易收好的全部砸乱在桌子上。他粗重地喘着气,瘫在酒红的沙发上,抬头仰视有些掉漆的天花板。
         “‘落魄贵族’呵……”

        银白的科迪亚克奔驰在广阔的柏油路上,周围的环境黑作一团,树木斑斓的影子从月亮的方向映在地上。伊万紧盯着被远光灯打的反光的路面,一语不发地踩着油门。阿尔用中指把眼镜推到鼻梁上,匆忙地用键盘敲击出一个个文件夹。
       伊万眼角捕捉到后视镜上映的黑影,鼻子里哼出不屑的音节。掌心感觉到档靶子头部的轮廓,他轻蔑地笑出来,以极快的速度配合动作将离合器踩到底,转而又去踩油门。
        “……哦不,等等!”,阿尔怪叫一声,从屏幕里调出单调色彩的图像,“停一下!我发现了什么!”
         “等我把那群家伙甩下去再说。”
         伊万打着方向盘,科迪亚克在他手里操纵的就像是游走于山峰间的白头鹰。
        阿尔把手提和眼镜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从后座翻找出一把填完子弹上好膛的加特林,打开天窗,将支架夹在车顶。
         “要不要我给你车尾灯?”
        “得了吧。”,阿尔的眼睛沿眼眶周边转了一圈,“你是巴不得我早死吧。”
        伊万不可否认地耸了耸肩膀,他不得不承认,跟阿尔相处的时候心里总会冒出这种没根据的想法——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
        “呵呵。”
        响亮爆鸣声的背后,是为吐鱼肚白的苍穹拉开了明日的序幕。

        “老爷,您的信。”,管家毕恭毕敬地将手中整齐的白色卡纸递给正在拿着本硬皮封面写有《百年孤独》的老霍华德。
        老霍华德年轻时光泽的头发也已失去了它的颜色,红润的双颊因为年龄的关系而多增些老年纹,大概只有那双隔层凸透镜的绿眸才忠实的留下主人不曾遗忘的初心。
        “扎斯维斯,把它放桌子上就可以了,我会看的。”
       老扎斯维斯把信件放在桌上,霍华德将书放在双膝上,拿起纸张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上面最令他注意的是右下方署名的一串法式圆体字。
         “柯克兰?”
        “现当家是亚瑟.柯克兰公爵。”,老扎斯维斯礼貌地接上老主人的话,“静听吩咐。”
         “那孩子啊……”,老霍华德沉默片刻,才开口说,“我记得我见过他,请吧。”
        “我这就吩咐下去。”
        老扎斯维斯缓步离开,轻声打开实木门,无声关上。霍华德重新拿起书本,翻开新的一页,入目的便是“人不是该死的时候死的,而是能死的时候死的”,他笑了。把书合上。
        “‘落魄贵族’啊……”

        日暮西山,余晖把整片天空渲染成暖色系的渐变,云彩很轻,似乎就此衬托出森林的沉重。
        “准备好了吗?”
        王耀靠在车门边,看把紫玫瑰放在左胸口的夹层里的亚瑟。亚瑟从外套内口袋里掏出复古怀表,对着邀请函写得时间比了比,对王耀点头。
        “走吧。”
        “欢迎来到霍华德的洋馆。”,扎斯维斯穿着修长的燕尾服打开大门,“请进吧。等等,侍从先生,您请跟我过来一下。”
         亚瑟和王耀对视一眼,微愣,王耀颇为无奈地和老扎斯维斯走了。
        “先生,请这边走。”
         侍从的声音唤醒了迷茫的亚瑟,亚瑟回神尴尬地跟在侍从后面来到镀金大门的后面。
        打开门,众人踩在绣着玫瑰和香根鸢尾的纯毛地毯上跳华尔兹,落地窗边的钢琴家在演奏着熟悉的《蓝色多瑙河》,有些不跳舞的贵族聚集一处高昂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当他踏入大厅时,很不幸,演奏者已经为经久不衰的乐谱献上休止符了。
        众多目光聚焦在亚瑟的身上,这难免会让他有些不舒服。依稀可以听清的交谈声让他对自己的抉择也产生了怀疑的情绪。
        身边的侍从表情有些奇怪,亚瑟看清楚了这点,轻咳,整理了一下温莎结。他带着被岁月沉淀而得来的稳重与生来具备的傲慢走进正中央。
        “您好,柯克兰公爵。”,霍华德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把手套脱下,嘴角含笑地对亚瑟说,“有失远迎,请多包容。”
        “我才是那个‘需要包容’的人。”,亚瑟不着痕迹地环顾大厅,握住霍华德的手,“您好,霍华德伯爵。”
       年轻的钢琴家试了试音,手在乳白的琴键上试了三个音节,紧接着,一曲勃拉姆斯的《圆舞曲》从他指下缓缓奏响。

        “请原谅,先生。”,老扎斯维斯把外套和钢笔递给他,“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能理解。”,王耀嘴角抽搐地接过外套穿上,把钢笔放回内口袋里,“能理解。”他勉强的笑着示意他并不在意,发自内心的说,他为自己圆滑的行为而感到无语。
        “感谢您的谅解,先生。”,扎斯维斯拉开门,为王耀指出一条路,“柯克兰公爵在那边,请不要走错。我要去看宴会要用的香槟,所以就先行一步了。”他神秘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是为他独添睿者的高瞻。
         王耀目送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对扎斯维斯曾停留的地方无言以对地仰头朝天花板投以目光。“什么叫‘请不要走错了’?”,他的内心很复杂,“要真是按他说的那样我还完成任务嘛……”王耀絮絮叨叨地打开房门。
       走廊里皮鞋踩于地毯上的声响让王耀顿时警觉,他小心翼翼地在巡逻的人来之前钻入一个满是书柜的房间。他在多处地方细细留心观察,在不易发现的平常角落里发现了一本硬皮书,书的边缘还用描金笔写下《百年孤独》几个大字。
        “耀,你在哪?”
        无线耳机里所传递的年轻声线让王耀想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责任,他尽职责地摸索着书柜上摆放的书,顺便回忆自己处在的地方。“别馆。”,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书房。”
        静谧的森林很宁静,只有静下心来,好好侧听才会听到敲击键盘的清脆与树叶扫过物体的声 响。
       阿尔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张洋馆的立体透视地图打开,放大几近占去整个桌面,他看了看两个闪烁的红点。伊万瞥眼屏幕,不过还是将视线透过瞄准镜看到的一切。
        “你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很轻快的话音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宁静,泥土被脚步踩出急促的声响让伊万顿时警觉。他一手扣上笔记本电脑,拎着阿尔的后领让他和自己同样将身形隐秘到树丛中去。
        “不知道。”,稍显沉稳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复之前的问话,“不过也快了吧,毕竟后天就要卖了。”
        “我可不想继续留在乡下无所事事了。”
        “这话不能乱说。”,那个人好像很着急的左右张望,直到经过好一会才继续说,“我们现在还在这呢。”
        “我知道了。”,一开始的声音很俏皮地又开始说话了,“我会注意的。走吧,走吧。”
        “真拿你没办法。我只希望你的这张嘴里讲出的话能不给我们惹祸了。”
        待他们走后,伊万才松开手,阿尔也得以就此挣脱。他心疼地抚摸手提的显示屏,连忙检查有无问题。“你的巴雷特难道只是个装饰品吗?!”,他抓着伊万的长围巾,愤怒地压低声音吼,“还是说你本身就是近视!”
        “我的巴雷特?它是不是摆设你怎么不自己亲身验证一下。”,伊万冷漠地看他对着屏幕连连叹气,“我不希望自己的宝贝浪费在无用的地方。”他拽了拽被拉扯不适地围巾,暗自惊奇阿尔的手劲。
        “亚蒂?”,被惊奇的那人根本没有自觉,“你在哪?”
        “大厅。”,亚瑟在角落摇晃着手里的香槟假装环顾四周,“马上。”他不经意间瞥见对面说笑正欢年轻的贵族们,视线停于其中一人。
         “亲爱的波诺弗瓦伯爵小姐啊。”,凯瑟琳摇着自己的红酒,“瞧瞧,是谁把我们美丽迷人的‘交际花’勾的魂不守舍了?”她嬉笑着看弗朗索瓦丝发红的双颊,一口喝下杯中的液体。
        “注意形象,波诺弗瓦男爵小姐。”,弗朗索瓦丝恼怒地对她说,“我不希望你在这里有辱我们共同姓氏的荣耀,尽管我们不是一家人。”
         “好啦,姐姐知道了。”,她装作很乖地对弗朗索瓦丝柔声回应,随即顺着后者方才注视的方向望去,“但也要让我看看是谁——怎么这小子也在。”她收回视线,瞅了瞅神情复杂的弗朗索瓦丝了然地点头。
        “收回你的目光。”,弗朗索瓦丝轻哼,“我也不知道,但我也不想知道。”她突然失落的垂下头。“我,怕是也没资格知道了。不过,没关系
。”,她对着凯瑟琳粲然一笑,“就当是陌生人吧。”弗朗索瓦丝为自己的言行在心里默默为其赞叹。
        “很高兴见到您,优雅高贵的波诺弗瓦伯爵小姐。”,亚瑟的出现让她的赞叹和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瞬间崩塌,“希望我有荣幸能与您一起漫步在这座洋馆。”他礼貌地俯身亲吻弗朗索瓦丝的手背。
        她透过面前的人看见了多年以前,还很青涩的亚瑟保持自己的礼貌做了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却独加高傲的冷漠与毫不掩饰的庞大野心。
        很快,她在亚瑟温柔的注视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她施施然的行礼,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尴尬。“可以的。”,她笑得很标准,但让亚瑟生疏,“这也是我的荣幸。”
        “拜拜。”,凯瑟琳在他们之间轻声说,“祝玩的愉快。”
        亚瑟放下酒杯,在弗朗索瓦丝之前打开来时的大门。“好久不见。”那声音轻到弗朗索瓦丝快听不见。
        她也笑,带着浓郁的玫瑰香气站在亚瑟面前。垫脚,她凑到后者耳边,留下一句浅显易懂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未见。

        门轻启,扎斯维斯端着银色的盘子走到老霍华德身边。“老爷。”,他将盘子摆放在桌子上,“今天的饭后甜点是抹茶蛋糕和阿萨姆奶茶。”他退后,安静地站在一旁。
        霍华德放下手里的相册,他举杯,轻抿,喝下奶茶。
         “老伙计,你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过奖了。”
        他仰头大声地笑,笑得像是把自己最后的快乐笑出来了。笑过了,老霍华德拿起蹭过手心的纸巾,擦嘴。
        “不过我想,我还是多看几眼我可爱的孙子吧。”,霍华德翻开自己手里有些发黄的大旧相册,“你说为何他长大就不乖了呢,发生这种大事也不告诉我。”他叹气,摇头,不再说话。摆手,让打算讲些什么的老扎斯维斯退下了。
        “‘霍华德’的姓氏,与‘霍华德家的祖母绿’使这个姓氏达到世人皆知地步的无价之宝大抵是成名在二 战。”,弗朗索瓦丝走在前面装模作样地念叨着不适合她的字眼,她转身,直视亚瑟,狡黠地笑了,“但是,你可知,‘霍华德家的祖母绿’中的一个秘密。”
        亚瑟很配合地摇头。
        “那你可得听好了……”
        霍华德合上相册,仰视窗外皎洁的月光,如同是久战沙场的将军打完最后一仗长长的,沧桑的叹了口气。
         “‘霍华德家的祖母绿’,只有当代当家死后,下一任正统继承人才能获得它的支配权,没有例外。祖母绿的主人,唯独必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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